大地之静(诗三首)
野牛 (刘昌先) 之一:村静 晨曦尚未在东边的山头泛白, 鸡鸣此起彼伏; 日光在麻麻黑中愈来愈清晰, 丘陵、稻场、田地、小路、后山的松林 一派晨新; 第一缕阳光射在迎面高处, 背面低地仍暗影阴冷; 喜鹊时翔高枝轻快地叫喳喳, 早起的农人已在地头田间忙碌。 昨夜满天星光, 万星繁深; 水塘幽沉, 沟渠流水潾潾响动。 之二:国静 阳光从东边照向西边, 低处照向高处, 海平面照向崇山峻岭, 纵阔几千公里: 江河湖泊, 山川田畴, 城市人家, 飞鸟走兽。 江河在峰峦间奔腾, 湖泊在高原灿如明珠, 河流在平原轻若柔纱。 生存从中国的远古延伸到中国的今天。 中华民族的国度在晨光中 身姿展露, 绰约万千。 之三:球静 日出月移, 大渺高阔, 太空浩渺。 一枚球的存在 也小, 一枚球的远行 也促。 也海阔天空, 万物生息。 天外飞来的一只麻鹰 已长久地劳顿在天地间。 从杀戮中诞生的麻鹰 不愿再逢着那杀戮。 2004-2-27至2017-9-1 大地之静 一个中国人的地球诗语 黄野(刘昌先) 大地之静·诗三首简述 《大地之静·诗三首》创作于2004-2-27至2017-9-1,其间相隔13年之久。从构思到行文,潜在于意识、思维、生存之中,累年积月。多是在无意识、超意识、非意识中不自觉地完构着,吸纳着更多生命自身的思虑及觉悟。及脱稿(电脑打字),仅仅小诗三首,但其涵盖的思维、思想、情感主题,时间空间范畴,远环境、远物象、隐物象的存在性关切,等等,几近大诗、史诗之博大难!《大地之静·诗三首》分别是:之一:村静;之二:国静;之三:球静。 之一:村静。村静,13行,118字(含标题),主要物事29例。物事指实物、虚物、事情、发生着的各类对象等,主要是名词、代词、行为词等,形容词、关联词、定语、补语等则多不占其主。以此诗为例,如:晨曦、山头、鸡鸣、日光、在麻麻黑中、丘陵、稻场、田地、小路、后山的松林、迎面高处、背面低地、暗影阴冷、喜鹊、叫喳喳、农人、地头、田间忙碌等等都是。自然村是农耕社会最基础的细胞,比城市、码头、城镇、集市等更广布乡里,支撑着农耕文明的古远存在。自然村多为同姓或杂姓,宗族代传,香火千万年。江南的自然村多是背山面塘,四围旱地田畴阡陌。村静选择自然村这个人们烂熟于心的农事物象描摹,很容易引发人的乡土情结,几千年洗练的物象,眼熟心热,感情沉深!因之言虽白描,义情丰沛。自然村虽小,农事仍繁杂。村静更只截选了光阴之一瞬间:晨亮早耕一节。结句倒叙深夜繁星,沟水潾潾,更加深了晨静的深度和由来。选择自然村描述、勾勒是大有深意的:中国文明几千年,依靠它,维持了自然生态的平衡、再生、不断繁衍。工业侵略,破坏了这个文明的基础、结构和现状。后进的中国大力工业化、现代化、城市化、城镇化、数码化,耕地、山水、湖泊、森林、动植物严重被侵害、绝灭,自我养育的中国,开始依靠进口食粮!农村人口青壮者女性者流入城市、城镇,老幼者停耕住守。农民不种地了,反而有政策补贴!这种市场性、政策性投机,后患无穷!如果外国市场粮供不畅,提高价格、降低质量、转基因,怎么办?!这绝不是杞人忧天,《村静》在优美的怀旧审美背后,深深地忧虑! 之二:国静。国静,15行,111字(含标题),主要物事32例。中国传统文化就是家国文化(屋中有财物,称着家。把一个区域围起来,称着国。繁体字:國,就是这个意思。围起来的:或,就是国。这里的 “或”是本字,就是域),写完家自然要写国,国静。中国北(含东北、西北)高南(含西南、东南)低,高原、平原、丘陵、入海洲涂。江河湖泊,崇山峻岭。中国文明起源于黄河、汉水、渭水、长江,内陆广阔,物产丰富,人烟毗邻。加以农耕文明的特点,守土为安,望海步止。因而中国文明多以内陆文化称著。其实中国北东南三面环海,典型的海洋性国家。比之荷兰、西班牙、英伦三岛并不缺少海洋平面!尤其在工业主义全球化的时代,海洋的全球性战略地位和价值日益突出并极其地重要,中国文明浴海而生,势在必行!中国海洋大国的地缘性正在日升!海是另一种平面——水平面,水平面是地平面的更大更辽阔延伸。只有赢得了水平面生存的国家、地区和民族才谈得上全球性、全球化,才可能拥有未来。中国文明必旭日英姿,临海驭风,捭阖地球。国静表达着一个当下中国人的世界性期待。《国静》的潜在思想主题是中国的海洋性存在。一个内陆型的文明能否海洋蜕变,成为海洋大国、海洋型大国,值得深思,必须深思!如果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山河不是自封,而是出击海洋、占有海洋的内陆纵深、战略纵深,哪,负面旋即成为正面,劣势旋即成为强势!这正是《国静》的未来期待和自恃。 之三:球静。球静,13行,77字(含标题),主要物事14例。工业化、现代化、高科技、城市化、信息化、高空卫星、航天飞机催生的小地球观,导致人类宇宙意识的普遍化。无论是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落后国家或地区的人们,胸中仰望星空的空幻,开始蒙上星空、星云、黑洞、暗物质的实情、渺空。从地球上的任何地方都可以仰望星空,所有的地球人都会产生宇宙情结。一个中国人的宇宙梦从东方的地面上开始!面对国家割据,主权自私的地球人类,球静表达了对历史战争的厌恶和对未来战争的忧虑!作者使用麻鹰这个隐喻物试图绕开国家现实政治的尴尬。在邈邈朦朦的星云里,一枚凄凉的球,哪怕它被称着地球,也只是兀自旋转着,漂浮着,不能左右自己的步履。地球尚且如此,在它身上爬行的动物,又能尿起多高的尘头呢?!潇洒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当年海盗越海抢掠,不可谓不棋高一着!工业革命产生的武器、军事、战争新方式,决定西方全球侵略(殖民)大胜!像大西洋边的小国荷兰、西班牙,都能在世界上横行。如果再出现高于眼下世界水准的全新武器、军事、战争方式和理念——太空高度、太空能力,就可能是这种新的决定力!哪,第三次世界大战、第四次世界大战会怎样地出人不意地发生呢?!《球静》忧虑这种可能性、未来性! 噪与静:何者为生存的本相 或曰:现代化、城市化、信息化,人们在极快节奏的生活中生命充满动感动态,为什么不写动态之美的“大地之动”,却选择类似古典之美的“大地之静”?!这是一个没有深入事物的问题,深入事物就会发现: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的动,也没有绝对的静,只是相对的动,相对的静。因此,动中包含着静,静中包含着动。也因此“大地之静”就是“大地之动”,“大地之动”也是“大地之静”。事物富含能量、气场、得势时,往往以“动态”显现,移动、变化、爆裂、爆炸、暴动等;事物释放能量、气场消逝、失势时,往往显现出“静态”,不动、不变、韬光养晦、吸纳、以柔致人等。但这些都是表象,实相则是动极而静,静极而动。最大的动(如:爆炸、暴动)也未脱离静,事物、生命、非生命呈现出它们的样子、样态时,就是静,没有这静,事物、生命、非生命就没有它的样子、样态。反过来,无论怎样静也不是肉眼看到的那样,动一直在静态静止中进行,动静是一体的,或说静动是一体的。比如:不动的天,天一刻也没有静止,它一直在运行。又如:月夜之静,月夜并不静,虫儿在低吟,流水未失声,沉睡的人也有冒着鼾声的。又如:火山喷发,每一次的剧烈喷发都以静态之美示人。这是生命的本相,也是世界的实相,也是事物的辩证法。如此认识,事物、生命即使达到灵静、虚静、暗物质之静的份上,也不过是繁相中的自在罢了。 人局限于小我小范围,生命有限,无法认识更博大的事物,无法感知更博大的时空!因此会产生终极、彼岸之类的误觉,以为有一个最高的终点或绝对的死寂。因而将无限有限化,将相对绝对化。将同一性割裂为二。也割裂了动与静,静与动的相对性。 当然这是从哲学、本体论上说的,从文学、美学、审美方面来看,作者也是有考虑的。从静的角度看待生命才有整体性,才有大眼光,生命才不会淹没在琐碎中情同蝼蚁虫豸。从个人的角度来看,作者也不认为追求市场效率效益的快节奏就比农耕文明的慢节奏好,就很优越!相反,看重情智、头脑、品质的自然性慢节奏生活对时下的工业顽症倒是一副良药、一种正本清源!当然,人在不同的环境里,本着不同的出发点和立场,对事物必然持有不同的态度和看法。一般来说,人在年少时比较静,中壮年比较好动,暮年又尚静。我们以“大地之静”来界定人类乃至其它生命的主特征,并欣赏这种美,当也是一己之见吧!当然,动和静还是有差异区别的,作者选择了静,试图从动的琐碎、喧躁、肉感多欲中脱身出来,以反观一种思辨的、超然的、形同灵知的美觉。 抽象的观念性的整体白描 抽象的观念性的整体白描,是《大地之静·诗三首》的形式特征。《大地之静·诗三首》描述的对象都是整体性的大事物,如“之三:球静”,以地球作为诗题,地球包罗万象,头绪万千,纷繁杂然,共时又历时,其大无比!就是以“之二:国静”来看,一国之大,省市诸连,山水其间。即令是“之一:村静”,也是人畜村舍,田畴阡陌,男女情凡嘈杂!以数行、数十行的诗句经略它们,不可谓不勉为其难!因此使用抽象的笔法,是为必然!抽象是一个哲学的范畴,通过化繁为简、却实就虚的认知,把握事物的特点和本质。上升到理念的高度,更是探讨世界的本原和规律。这里是作为认识的手段,形诸于文学作品。 既然是抽象的笔法,《大地之静·诗三首》首先是从整体上看待事物的,强调对象的大抽象特征,强调高视点下的主观、主体性。因此其不变和静态的表象成为审美的视觉亮点、致力点,而其成千上万的变化、细节等则被搁置或忽略。其次,与这种整体性认知相一致的是,观念性是它的主要特征。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而来的诗人野牛,更是看重和必然有着这种特征。它表现出“我情” “我私”的主观主义和主观情怀。这种“我情” “我私”表现在作者的中国命运和黄皮肤认同上。可以说它是在全球视野下中国人表达出的地球人类的中国主体性意识和精神(含有相当的主体性意志)。因之作者描述的村落是中国的自然村,主权国家是自己的母国,眼中的地球也是中国人视野下的凄清的兀自之球。工业化、城市化、信息化,人类正在高度融合,成为一个面孔——西装、T恤、速食面(各种替代食物、添加剂食物)——高铁、飞机、航母、高架桥、数码港。现代化的一个主要标志就是开放、融合!历经一两个世纪,虽然人类的观念吵吵闹闹、言大夸张,但舍本逐末的发展、变化仍然是十分有限的(从整体上看,人类是在高度发展、融合、开放的,尤其是在工业化、城市化、高科技化、信息化等方面。但是就个体来看,过季青春叛逆期后,大多有回归传统、母语的倾向。因此发展、融合、开放的直线是在一代代年轻人间进行和传递的。在政治、情感、情绪、生活态度、生产方式等方面,是呈向对立面发展展现的。比如:俭朴向奢靡发展,勤劳向好逸恶劳发展,诚信向诈骗发展,忠贞向多节发展,永恒向点时间发展,好生向轻生发展,付出向索取发展,等等。人类又处在一个价值逆向发展的全节点上。伺其全部完成,历史又会逆向而为),说白了就是国家、民族、人种、历史仍局限着地球上不同区域的不同的人。因此不同国家、民族、人种、历史、文化的人仍然“我本位”地客观差异着、历史差异着。这也是作者在作品里区别自己的原因。不过调侃地说,野牛,一种地上比爬行快一点的动物,能算哪的呢?可能哪的都算不了。 抽象的观念性的整体性的诗歌笔法,语言上呈现出“白描”的样态,这与传统汉诗的主体特征很近。白描就是汉诗最主要的创造性的语言特点。它在 “汉魏乐府”中十分明显,如:《十五从军征》、《上邪》、《董娇娆》、《观沧海》等等。汉诗曾得益于四言、五言、七言、长短句等,但成熟于、流弊于语音形式(平仄、对仗、韵辙等),失却原初的本然之美、蛮野之美、类同天地造化之美!尤其在工业主义、现代汉语、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思潮、哲学、文学、艺术、高科技媒材的冲击下,汉诗的自由化表达、现代汉语表达、吸纳全球化表达,成为一种新的高度和历史性难题。 抽象而白描的手法看似不起眼,但要求作者有很高的修养和功底,对事物有高超而深刻的把握,这样才会言简意赅,形诸事物的特征和本质并富有意趣。不然就会流于浅俗而无趣了。 一个中国人眼中的当下宇宙意识 天,灵魂停留的地方,上帝居住的地方。中国古人敬天畏神,除了在高天寄托情感、想象外,绝不敢不会去那里攫取或撒野!仰望产生圣洁。西方人渎天,启动巨大的噪音(飞机、火箭、航天炸弹等),满天满世界乱蹿。低空间、近地空间、远空间、地球空间不再成为高度。在这个高度,神荡然无存!是神隐然失迹,还是神遁入更星云化、星系化的宇宙之中?!更大的疑问和毁灭谁去思考?! 当《大地之静·诗三首》的作者踩在东方的土地上通观地球时,宇宙情结已经产生。孤单的球在星云间飞行,孤单的人看着这种飞行,无论多么极大的城市集群,多么强大的主权国家,多么金碧辉煌的商业成功,面对这种景象和时刻,都黯然失去了兴致和胃口! 宇宙性会不会成为未来人类的普遍情结?!持有宇宙技术、理念、能力的国家、民族或集团,对地球人类既有的政治、军事、外交、市场,会产生怎样的再决定价值、规则和意义?! 虽然在农耕文明(有限攫取的文明)、工业文明(无限攫取的文明)之中奢谈宇宙关怀似乎还有些遥远,但高端人类的情思已遥遥在先!《大地之静·诗三首》的“球静”,就是这种先锋觉悟和意识。政治家、军人、商人可能通过技术、设备、资本达于宇宙,诗人、禅家、灵知家却可以在无碍达通的全息隐冥中如此而为。人,在灵知、感应、觉通的高端,有一种全息的能力,能够达天贯地,深入星云、星系、黑洞、暗物质等。一个充分入静的人(坐卧、行走皆可),去形骸去主体无碍后,即在全息之中!能量无聚散,意识无主客,广天地世界宇宙于实虚有无之状态!则远近、硬物、外在失却,灵无灵而充满。因之作者对心学、佛、禅不看重,而强调主体的灵知、感应和觉通。这种漫散的全息存在,虽然已是很高的境界。但它只能耗散能量,有限的形神持恒,而无法采纳能量达于超能。动物、植物、人,生命的能量采纳伴随着生死、呼吸、进食等,灵与肉聚散消长。星云、黑洞、暗物质的能量采纳,似乎更具有“场”的形制和意义,超越了灵与肉和生命的小能耐、小周期。 在地球上只言陆地之静之美,难免有小鼻子小眼之嫌!十成地球,陆地只占三成,海洋超过七成以上。但人类今天是一种陆生生命,只能约定俗成、耳濡目染地因循旧例惯例。这有可能代表过去,但不一定能代表未来(人活着才有未来,国家、民族、地区不灭绝才有未来)。事实上,当全球距离越来越短,全球化程度越来越深,海洋的重要性越来越明显,在生活中越来越具有常态化的需求。依据此可以说,没有海洋就没有全球化、没有全球可能性。如果说陆地是一种平面(地平面),那么,海洋也是一种平面(水平面),更大的平面!水平面是陆平面的延伸,至于覆盖地球!也因此,失去了海洋性、海洋占有、海洋生活方式的国家、民族和地区,将绝对地失去未来! 中国从北至东至南,三面环海(台湾、海南岛、南沙群岛,直接深掩在蓝色的海洋之中),应该是完全的海洋国家、海洋性国家、海洋性生活方式的国家。但是长期的农耕文明,守土为安,自囿于陆地封闭之中!使一个海洋环境、资源良好的国家和民族,没有发展成海洋性、海洋占有良好的国家和民族。工业化后,农耕文明更遭受工业强势的打击和掠夺,城市集群化(刨土刨出来的城市生命正在日益脱离土地、日益隔离于土地,)、高科技信息化后的人类一体化的命运等,也都向我们发起了文明存亡、发展再挑战的存在紧务。较好地回答它、优良地对待它,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浴海再生,奋翮中华! 2019-7-29 野牛智谋工作室 诗人野牛作家黄野,战略空间学创立人,暹华文化研究院副院长。联系方式:luomin1231@163.com 18602050219